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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克大學教授張俊傑:平台企業應為平台小商戶提供碳核算方案

來源:企業 ESG 時間:2023-05-18 03:4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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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發言整理自新經濟學家智庫企業ESG研讨會發言,經本人确認。研讨主題為平台經濟碳排放範圍1、2、3以及與第三方買家關系界定。以下為全文:


我在美國杜克大學和昆山杜克大學擔任研究工作,同時也在綠色金融60人論壇擔任首席經濟學家,過去我們對實體經濟和金融機構的減排做過一些相關的研究。


讨論平台經濟的氣候責任,咱們今天的主要的話題是讨論範圍三的排放,範圍一的排放是直接排放,在企業的範圍内,燃燒化石燃料所産生的二氧化碳;範圍二的排放是間接排放,是企業外購電力、熱力、蒸汽制冷,這些産生的間接排放。


範圍三的排放是個大口袋,也叫做供應鍊的排放或者價值鍊的排放,在企業價值鍊的上遊和下遊所産生的一系列的排放就歸到範圍三的排放裡面。


對于範圍一的排放和範圍二的排放的範圍,我們現在是比較清楚的,但是對于範圍三的排放,因為它是一個大口袋,并且我們供應鍊的活動有一級、二級、三級,然後再深入各個毛細血管,因此在供應鍊上的排放是非常難進行界定,在全球有一些标準,比如說GHG Protocol可以幫助我們進行範圍三排放的界定,但是這種界定現在還隻是一個民間的标準,并不作為現在氣候管制的強制性标準。


企業面臨關注範圍三碳排放的壓力




在世界範圍内,對于範圍三排放界定的強制性标準,最接近的一個說法是現在歐盟要進行的碳邊境調節機制,也是我們通常所講的碳關稅。碳關稅是說未來我們出口到歐盟的高碳産品,會根據我們的碳價和歐盟的碳價的差異來進行彌補,那麼這個實質上是對範圍三排放進行監管的一種措施。



因此範圍三的排放讨論非常廣,在近年來已經成為全世界企業的排放一個重要的因素。我所處的長三角地區有大量的企業是處在全球的供應鍊上面,現在這種供應鍊的壓力,比如說蘋果的供應鍊的壓力,它要求是在2030年實現碳中和,它的碳中和是範圍三排放的碳中和。




因此範圍三碳排放界定對我們的企業來說,雖然不是一種強制性的标準,但在比如說歐盟的碳邊境調節機制帶來的陰影,以及在國際供應鍊的下遊主體企業所産生的需求已經對範圍三的排放産生了重大的作用。因此這并不是一個預期的影響,這是一個非常現實的影響。

下遊的運輸和分銷是平台企業碳排放的重點

對于平台的價值鍊排放來說,範圍三的排放其實是占了大頭的。我們以eBay為例,對于平台企業來說,中國的平台企業雖然在世界上排名非常靠前,但數據基礎這塊的工作應該說還開始不是太久,因此這個數據還不是特别完善。



那麼我們這裡以eBay為例,eBay它也是一個平台,就是中國的淘寶,或者淘寶是中國的eBay。在它的價值鍊排放上面,下遊的運輸和分銷占了将近86%的排放。




因此對于平台經濟而言,運輸和分銷的排放的量是非常高的,其它的排放包括産品的使用,外購産品服務,三者加起來就已經是非常接近它的範圍三。



其他的就相對比較小了,像價值鍊的能源活動,資本産品,下遊運輸分銷,員工通勤,運營産生的廢物,商務旅遊就相對比較少。


因此在我們數據有限的情況下,如果對于平台企業抓住一兩樣重大的排放來源,應該能夠對企業的範圍三排放進行比較好的一個匡算。

我們做了一個簡單的對比,三家業務相對比較接近的企業,阿裡巴巴、京東和亞馬遜。


大家可以看到企業範圍三的排放是大頭,但是這幾家的範圍三的排放有巨大的區别,應該說對于範圍一的排放和範圍二的排放的可靠性還是非常高的。


但對于範圍三的排放,由于各家企業的核算的方式不一樣,我們也沒有辦法看到它底層的計算邏輯,因此沒有辦法做這種直接的比較。尤其是考慮企業物流行業的影響,因為運輸分銷是範圍三排放的大頭,對于亞馬遜,如果它所有的運輸和分銷都是自營的,算在本公司的排放内的,和不是算在本公司的排放内,會對它的範圍三的排放會産生重大的影響。




所以三家企業範圍三排放有差距很正常。但是從這裡說差距實在是太大了,因此我猜想這裡,沒有依據,我猜想是由于核算方式存在重大問題,但是因為沒有統一的标準,也就很難進行直接的比較。

範圍三暫沒有強制标準

對于平台企業的主要的排放量,我們現在慢慢的有研究來提供如何進行核算,包括從包裝物流、倉儲、辦公、數據中心的直接排放、間接排放和其他間接排放來進行核算。



範圍三的排放是第三方企業在平台上出售的總産品的碳排放,所以要進行一些包括和扣除的工作,以避免重複計算。


應該說我們對平台企業範圍三的排放,現在慢慢地開始形成共識。但是我們國内暫時還沒有像GHG protocol這樣,有一個統一的、大家都非常認可的行業标準,能夠幫平台企業來進行範圍三的核算,實際上在中國并不僅僅是範圍三太早,其實對于很多企業,包括範圍一和範圍二的核算現在也還沒有開展起來。




除了高耗能行業現在已經根據國家管制的要求,對溫室氣體排放有核算的标準。但是對于我們的新經濟,包括平台經濟,現在其實三個範圍的核算都沒有特别清晰的标準,因此這個是現在我們政策的一個缺口。我們現在做的這些事情更多的是依賴我們平台企業的企業社會責任、環境責任,他們的ESG的要求來進行。當然我們在海外上市的公司,相關的監管部門對ESG的披露進行要求,那麼現在美國上市公司也對碳排放的信息披露進行了要求,在讨論的過程中很快可能會出來。

碳市場提供了碳價的信号棒

碳市場對促進範圍三的減排作用非常有限。那麼全國碳市場從2021年中開始啟動到現在,第二個履約期到今年年底結束。



在這兩個履約期可以看到現在全國碳市場隻覆蓋了火電行業,因此這個沒有進行全經濟體覆蓋,目前碳價比較低迷,交易也很清淡,雖然是全球最大的碳市場,但是無論是價格發現,流動性提供,還是風險管理,金融屬性都很弱,對我們現在的全經濟體的節能減排,實現雙碳目标有作用,但是作用目前還比較有限。


全國碳市場對我們範圍三的減排,我個人觀點,全國碳市場不一一覆蓋範圍三排放有兩個原因。


第一個原因是碳排放數據的精準度差異很大。範圍一和範圍二的數據精準度還是比較高。範圍一是最高的,範圍二因為涉及到電網用的是哪裡的電,因此範圍二的排放涉及到對電網用電的假設,那麼精準度已經下了一個級别。


範圍三的排放,因為涉及到一級二級三級供應商下遊的價值鍊的排放,精準度又差了好幾個級别,因此我們不能把精準度相差很大的這些數據放在一起比較,這個意義不是很大,會造成碳市場的混亂,對碳市場會有很大的擾動。我們現在碳市場已經深受數據造假的困擾,在未來再加上一層不确定性,對碳市場是非常大的一個風險。


第二個原因是避免重複計算。因為範圍三的排放,歸根結底是供應鍊排放源的範圍一排放的加總。


比如說外賣平台,外賣平台的範圍三,包括餐館的範圍一和範圍二的排放,也就是餐館自己燒煤氣和用電的排放,和我們騎手燒油産生的範圍一排放,用電産生的範圍二排放。


但是這個範圍二的排放,因為它是用電的排放,它其實就是電廠的範圍一排放,因此所有的範圍三排放歸根結底都可以追溯到範圍一的排放。


在未來,如果說我們的碳市場或者說碳稅可以實現全經濟體覆蓋的情況下,就不需要再進行範圍三的排放核算了。目前我們讨論範圍三的排放,是因為我們的碳規制政策它覆蓋不完全,它隻覆蓋了某些行業。因此為了激勵全經濟體的減排,我們是希望這些大的企業能夠站出來,來做這些自願的減排的行動。




那麼碳市場現在能起的作用是什麼?雖然作用有限,它提高了一個碳價的信号,碳價它是一個指揮棒,能夠幫助企業把這些碳排放的外部成本來内化到他們的決策裡面。因此碳市場加強碳價信号的有效性,應該是它一個主要的作用。

平台企業可以提供政府沒有辦法提供的政策激勵

我想簡單的談談平台企業開展範圍三減排的意義路徑和挑戰。



平台企業為什麼要做這個事兒,不僅是現在資本市場的要求,上市交易所的要求,它也是預判政策的方向。現在全供應鍊減排在國内和國際都面臨着非常大的壓力。國際的壓力,包括碳邊境調節機制和全球供應鍊的壓力,現在已經傳導進來國内了;國内的壓力是随着雙碳目标的進一步的深化,尤其是我們2030年以後要進行實質性的總量減排的時候,那麼這種壓力是巨大的,因此這是一個提前行動預判政策方向。


第二個也是彌補規制缺口,因為平台企業有大量的數據可以幫助供應商來建立這種碳核算的門檻,能夠先行一步。平台企業也可以提供現在政府沒有辦法提供的政策激勵的一個補充,利用平台的準入的機制,能夠通過碳的篩選,其實也能夠幫助平台企業篩選出那些負責任的,效率更高的企業。


我們為了實現平台企業範圍三排放核算,現在大概有兩條路徑:


一條就是明确核算辦法,核算辦法比較麻煩,平台企業上大部分的企業,就是很小的企業,一個餐館,一個小的供應商零售商,它們不具備獨立核算的能力,因此需要平台來提供這種核算方案,這種核算方案應該是成産品的,比較容易供在平台上運營的這些企業來進行使用的。


另一種辦法會更簡單一點,就是根據産品來折算,根據這種産品來定一個碳排放清單,那麼這個針對更小型的活動主體,比如說在淘寶上就賣一個産品,那麼這個産品就有它對應的碳排放系數,但是這個數據不具有代表性,因為沒辦法反映它的節能減排的行為。




第一種方法,要企業進行核算的,它成本比較高,但是出來的數據相對要好一些。第二種通過産品折算的方法,成本比較低,但是這個數據也又沒有這麼及時。因此我們在平台企業開展範圍三減排的時候,可能會面臨着這樣的挑戰。

非财務因素正成為企業運營重要考量因素

之所以要讨論範圍三的減排,其實是因為它已經超越了我們企業傳統所關注的以财務指标為核心的運營的考慮。



這個考慮并不是現在一時興起,而是過去3-5年來全世界的企業,尤其是供應鍊發生的重大的轉折。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面,尤其是中國入世以來,我們的供應鍊的最大的考慮因素其實是成本考慮,供應鍊的企業是以成本為導向來布局全球供應鍊。從大概5年前發生了變化,大量的非财務的因素開始進入了供應鍊的考慮。


主要是兩大因素,第一個是安全的考慮,第二個是供應鍊現在變得越來越考慮到價值觀的因素,價值觀的因素不僅僅是體現在國際供應鍊的要求,也體現在我們現在國内供應鍊的要求。


國際方面,比如說歐盟現在讨論的碳邊境調節機制,稍微更早一點,德國要求他所有的企業,無論是在境内,歐盟内還是在海外,必須執行同樣的标準,這些标準包括勞工、環境等等。


對于中國來說,在過去幾年包括我們的紅綠燈制度、共同富裕的要求,企業的環境的要求等等,這些大量的非财務的因素開始進入到我們供應鍊的考慮裡面,這是體現的一個非常大的趨勢。


從監管的需求來說,開始使這些企業為了它業務的長久可持續性,必須要考慮到我們社會和環境的需求,這個是一個由外到内的驅動的變化,并且這種驅動的變化在短時間内趨勢形成了,我覺得很難會發生改變。




那麼對于我們關注的氣候變化問題來說,它其實也是從非财務指标,它現在目前還是一個非财務的指标,上升到這麼高的高度,這實際上是我們現在供應鍊整個導向發生轉變的一個重大要求。

減碳能否給企業帶來長期财務收益,仍待觀察

目前企業進行範圍三減排,更多的是處于企業的責任,包括它的融資需求、市值管理需求、品牌需求這些以市場驅動的需求。但這些做了範圍三減排的承諾的企業,究竟能不能得到财務回報,這個現在我們應該說是沒有答案的。



當然企業一開始做這塊是來自于壓力,蘋果做綠色供應鍊也是來自于NGO對它的供應鍊的這種強大的壓力。蘋果在喬布斯時代他是不理會這些事情的,那麼後來才發現對它整個品牌的損失,市場的損失是巨大的。


那麼這些大量的企業,它們在關注這些非财務因素的時候,包括它的範圍三的減排,究竟能不能給它們帶來财務上的收益?這個問題我們看到的情況是,兩邊都有相應的證據。


我們最近做了一個氣候指數,篩選了100家上市公司,發現在中國過去2年甚至到5年,這些企業能夠跑赢我們的基準。




但是長期是怎麼樣,其實我們并不知道。從全球來說,企業做這些它究竟有什麼好處,如果說它僅僅是為了監管的需求或者這種潛在的監管壓力的需求,那麼它可能是做的最底線的工作。如果說這是由于市場能夠對他們産生這種自利的動機,那麼可能會帶來這個行業的更大程度上的爆發與增長。

政府應該給企業減碳提供穩定的政策預期

政府提出監管要求究竟是損害了企業的競争力還是有可能會促進企業的競争力,這兩方面的證據都有。



對于提高監管要求,可能反而會促進企業競争力的,這個主要是我們講的波特假說,企業在應對氣候變化問題的過程中,它其實可以同時可以解決它生産和經營管理中的無效率的環節,同時反而會提高企業的生産率和增加企業利潤。


我們在研究的過程中,前年末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研究發表,講的就是評估的區域碳市場對企業競争力的影響。


我們發現這個區域碳市場推廣其實是促進了企業的競争力,這些企業它減少了投入,保持了産出水平不變,然後全要素生産率其實是得到了很大的增長。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也就是說合理的監管政策,它是有助于企業提高競争力。當然我們現在還沒有進入減碳的深水期,深水區,如果說我們一旦進入深水區會怎麼樣的,我們需要進行非常小心和細緻地評估,因此我覺得這一塊這個是非常重要。


政府應該怎麼辦,其實有兩大觀點,第一個認為應該一步到位,我們直接就把碳價推到碳的社會成本,碳的社會成本大概是50美元左右,那麼我們現在是50-60塊人民币左右,相差比較大。


第二類就是我們緩慢地推進。現在基本上大部分認為還是比較緩慢地推進比較好,給産業以更多的過渡時間,因為中國的政策大規模的U型的轉折特别多,對企業的生産造成了極大的傷害,我們最近在做大規模的企業調研也發現這個問題。


因此我覺得未必是對企業提供什麼樣的補貼和幫助,更多的是要給企業提供穩定的預期。政策出來,我會給你過渡的時間,會允許你找出你最好的路徑,而不是一夜之間發生這個政策的重大變化,我并不贊成用補貼的手段,我覺得如果提監管要求,給企業時間,企業能夠适應的很好。



文章來源:企業 ESG

作者:張俊傑 / 杜克大學尼古拉斯環境學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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